现代汉语词法中虚义动词性成分的功能分工与语义作用——兼论轻动词性成分在词法与句法中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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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现代汉语中由虚义动词性成分(V_虚)"打、为、行、作、做"构成的"V_虚+V"是古汉语遗存。这5个V_虚的构词力不同,"打"属强势构词,其他几个属零星构词。产生构词力差异的原因主要在于这几个V_虚各有功能分工:"打"主要在词法上构造"打_虚+V",可组配的V语义类型丰富;构词力一般的"行"与"作",可组配的V语义类型的互补性较明显,前者倾向于与强动作性或动作凸显的V组配,后者倾向于与弱动作性或动作不凸显的V组配;"为"和"做"的构词力都较弱,"做"主要在句法上充当实义动词前的形式动词。V_虚在词法中的语义作用主要是:1)使"V_虚+V"比V语义抽象,表现在使"V_虚+V"与V的语义倾向不同和将V的[+动作]转变为"V_虚+V"的[+活动];2)使"V_虚+V"与V的语体附属义不同;3)使"V_虚+V"与V多义关系的表现不同。轻动词性V_虚在汉、英词法中都呈现出与其句法表现不同的功能分工与语义作用,这种词法、句法差异具有一定的类型学意义。
Words of‘V_虚 +V'configuration in modern Chinese are the remains of ancient Chinese.In this configuration,V_虚indicates a light-verbal constituent,best represented by‘打,为,行,作,做'.The word-forming productivity of V_虚is different:‘打'is mighty and others are weak.This tendency can be attributed to the functional division among the V_虚constituents:‘打'mainly forms‘打+V'in word-formation and the semantic types of V are abundant;the semantic types of V in‘行'and‘作'are complementary,which is reflected in that fact that‘行'matches with strong action Vs and‘作'matches with weak action Vs;the word-forming productivity of‘为'and‘做'is very weak,with‘做'serving as a light verb before content words in syntax generally.The semantic effect of V_虚in word-formation lies in:1)making the semantics of‘V_虚+V'more abstract than V,making the semantic tendency of‘V_虚+V'and V different and converting the[+action]of V into the[+activity]of‘V_虚+V';2)making the style meaning of‘V_虚+V'and V different;3)making the polysemant relationship between‘V_虚+V'and V multiple.It is also found that in both English and Chinese the functional division and semantic effect of V_虚in word-formation are different from those in syntax,which gives typological meaning to research on the different behaviors of functional words on the syntax and wordformation levels.
Words of‘V_虚 +V'configuration in modern Chinese are the remains of ancient Chinese.In this configuration,V_虚indicates a light-verbal constituent,best represented by‘打,为,行,作,做'.The word-forming productivity of V_虚is different:‘打'is mighty and others are weak.This tendency can be attributed to the functional division among the V_虚constituents:‘打'mainly forms‘打+V'in word-formation and the semantic types of V are abundant;the semantic types of V in‘行'and‘作'are complementary,which is reflected in that fact that‘行'matches with strong action Vs and‘作'matches with weak action Vs;the word-forming productivity of‘为'and‘做'is very weak,with‘做'serving as a light verb before content words in syntax generally.The semantic effect of V_虚in word-formation lies in:1)making the semantics of‘V_虚+V'more abstract than V,making the semantic tendency of‘V_虚+V'and V different and converting the[+action]of V into the[+activity]of‘V_虚+V';2)making the style meaning of‘V_虚+V'and V different;3)making the polysemant relationship between‘V_虚+V'and V multiple.It is also found that in both English and Chinese the functional division and semantic effect of V_虚in word-formation are different from those in syntax,which gives typological meaning to research on the different behaviors of functional words on the syntax and wordformation levels.
引文
邓盾(2017)“轻动词”之涵义辨析并论“加以”和“进行”的论元结构,《语言学论丛》第五十五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邓思颖(2014)汉语复合词的不对称现象,《汉语学报》第1期。
刁晏斌(2004)《现代汉语虚义动词研究》,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
胡敕瑞(2005)从隐含到呈现(上)——试论中古词汇的一个本质变化,《语言学论丛》第三十一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胡敕瑞(2009)从隐含到呈现(下)——词汇变化影响语法变化,《语言学论丛》第三十八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胡裕树、范晓(1995)《动词研究》,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
李临定(1990)《现代汉语动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李行健主编(2014)《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第3版),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
梁玉璋(1991)福州话“做”字,《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第2期。
梁玉璋(2002)再谈福州话的“做”字,《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第3期。
王洪君(2001)音节单双、音域展敛(重音)与语法结构类型和成分次序,《当代语言学》第4期。
《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课题组(2008)《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草案),北京:商务印书馆。
英国柯林斯出版公司编著、柯克尔等译(2011)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Collins CO-BUIL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语言学名词审定委员会(2011)《语言学名词》,北京:商务印书馆。
袁杰、夏允贻(1984)虚义动词纵横谈,《语言研究》第2期。
赵日新(2013)“做”的语法化,《语言教学与研究》第6期。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2016)《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朱德熙(1985)现代书面语里的虚化动词和名动词——为第一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作,《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期。又载于《朱德熙文集》(第3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
朱一之、王正刚(1987)《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现状和回顾》,北京:语文出版社。
祝建军(2002)近代汉语动词“打”的语义泛化,《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
祝建军(2003)近代汉语动词前缀“打-”演变探析,《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4期。
庄会彬(2014)现代汉语轻动词“打”的来源刍议,《语言教学与研究》第3期。
Crowther,J.(2002)Collocations dictionar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牛津英语搭配词典》(英汉双解版),克劳瑟等编,张德禄等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2008)Collins thesauru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3rd edn.Glasgow: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Limited.
Huang,C.-T.James(2005)Syntactic analyticity and the other end of parameter.Lecture notes,LSA 2005Summer Institute,MIT and Harvard University.
Jespersen,Otto(1942)A modern English grammar on historical principles,PartⅥMorphology,Ejnar Munksgaard,Copenhagen.
Lin,Tzong-hong(2001)Light verb syntax and the theory of phrase structure.Doctoral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Irvine.
(1)三音“V虚+V”(如“打游击、打招呼”)是动词性的,成词性不高,如《现汉》一般不给动词性三音节标注词性。为便于论述,本文将其与双音“V虚+V”统称为“词”。构词成分径用V表示。
(2)胡敕瑞(2005)在分析中古词汇从隐含到呈现时提到一类述宾式,即“抱恨、陈言、发怒、怀愁、加礼、举语、起敬、生念、行礼、有疑、作揖”等,“呈现后的动作多是具有'发生、存现'等语义特征的泛用动词”,其中的前位单音动词“呈现的动作多是无实义的轻动词”。不过,“抱、陈、怀、发、举、起、生、有”等仍表示体范畴义“发生、开始、存现”,“加”主要与形容词性成分组合,实义较突出,这些轻动词性成分的语义虚化程度不及几乎不表示任何语法意义的“打、为、行、作”高。因此,本文暂只对现代汉语词法中能够组配“V虚+V”的“打、为、行、作、做”进行研究。
(3)邓盾(2017)指出,“light verb”(轻动词)这一术语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种理解是Jespersen(1942)提出的英语里的助动词“do、have、be、can”(虚化程度高)和词汇语义虚化、需要借助另一个谓词进行事件表达的“take、give、make”(虚化程度低);另一种理解是广为汉语学界所介绍和运用的生成语法中最简方案里使用的“light verb”,指在表层没有语音形式、表示抽象语法意义的功能性核心词。第二种理解是句法操作,所以,Lin(2001)、Huang(2005)等会指出,轻动词属于句法功能词,只能进入句法层面,不能在词法层面出现。(转引自邓思颖,2014)本文在第一种理解上应用“light verb”这一术语,后文与英语的比较也在这一理解层面展开。而且,基于现代汉语词法与古代汉语句法的承继(inheritance)关系,我们认为,汉语中的单音轻动词性成分(如V虚)可以出现于词法层;英语词法中也零星使用了轻动词性成分,详见后文。
(4)本文所用语料库为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
(5)单音V可能是兼类词或多义词,不区分义项标注的《词表》所提供的频序号可能并不能准确体现“V虚+V”与V的使用频率比,但比率的可信度还是较高的。如《词表》中“行刺30660:刺1221”,但“刺”是个包含名词义项的多义兼类词,我们在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中以“刺+V”和“刺+N”(已剔除“刺柏、刺槐、刺猬、刺细胞”等名词)检索出“刺”的使用频次为22000多,“行刺”的使用频次为103,这两个数据之比也印证了V虚的使用频率比V要低。感谢靳亚笑同学帮忙检索语料。
(6)部分英文语例来自Collocations dictionary(Crowther,2002)、Collins thesauru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2008)、《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2011)等工具书,恕不一一注明。轻动词性成分加下划线标示。
(7)以“//”标示离合词,异体词“打战/打颤”计为一个词。
邓思颖(2014)汉语复合词的不对称现象,《汉语学报》第1期。
刁晏斌(2004)《现代汉语虚义动词研究》,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
胡敕瑞(2005)从隐含到呈现(上)——试论中古词汇的一个本质变化,《语言学论丛》第三十一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胡敕瑞(2009)从隐含到呈现(下)——词汇变化影响语法变化,《语言学论丛》第三十八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胡裕树、范晓(1995)《动词研究》,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
李临定(1990)《现代汉语动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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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璋(1991)福州话“做”字,《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第2期。
梁玉璋(2002)再谈福州话的“做”字,《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第3期。
王洪君(2001)音节单双、音域展敛(重音)与语法结构类型和成分次序,《当代语言学》第4期。
《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课题组(2008)《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草案),北京:商务印书馆。
英国柯林斯出版公司编著、柯克尔等译(2011)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Collins CO-BUIL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语言学名词审定委员会(2011)《语言学名词》,北京:商务印书馆。
袁杰、夏允贻(1984)虚义动词纵横谈,《语言研究》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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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2016)《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朱德熙(1985)现代书面语里的虚化动词和名动词——为第一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作,《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期。又载于《朱德熙文集》(第3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
朱一之、王正刚(1987)《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现状和回顾》,北京:语文出版社。
祝建军(2002)近代汉语动词“打”的语义泛化,《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
祝建军(2003)近代汉语动词前缀“打-”演变探析,《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4期。
庄会彬(2014)现代汉语轻动词“打”的来源刍议,《语言教学与研究》第3期。
Crowther,J.(2002)Collocations dictionar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牛津英语搭配词典》(英汉双解版),克劳瑟等编,张德禄等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2008)Collins thesauru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3rd edn.Glasgow:HarperCollins Publishers Limited.
Huang,C.-T.James(2005)Syntactic analyticity and the other end of parameter.Lecture notes,LSA 2005Summer Institute,MIT and Harvard University.
Jespersen,Otto(1942)A modern English grammar on historical principles,PartⅥMorphology,Ejnar Munksgaard,Copenhagen.
Lin,Tzong-hong(2001)Light verb syntax and the theory of phrase structure.Doctoral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Irvine.
(1)三音“V虚+V”(如“打游击、打招呼”)是动词性的,成词性不高,如《现汉》一般不给动词性三音节标注词性。为便于论述,本文将其与双音“V虚+V”统称为“词”。构词成分径用V表示。
(2)胡敕瑞(2005)在分析中古词汇从隐含到呈现时提到一类述宾式,即“抱恨、陈言、发怒、怀愁、加礼、举语、起敬、生念、行礼、有疑、作揖”等,“呈现后的动作多是具有'发生、存现'等语义特征的泛用动词”,其中的前位单音动词“呈现的动作多是无实义的轻动词”。不过,“抱、陈、怀、发、举、起、生、有”等仍表示体范畴义“发生、开始、存现”,“加”主要与形容词性成分组合,实义较突出,这些轻动词性成分的语义虚化程度不及几乎不表示任何语法意义的“打、为、行、作”高。因此,本文暂只对现代汉语词法中能够组配“V虚+V”的“打、为、行、作、做”进行研究。
(3)邓盾(2017)指出,“light verb”(轻动词)这一术语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种理解是Jespersen(1942)提出的英语里的助动词“do、have、be、can”(虚化程度高)和词汇语义虚化、需要借助另一个谓词进行事件表达的“take、give、make”(虚化程度低);另一种理解是广为汉语学界所介绍和运用的生成语法中最简方案里使用的“light verb”,指在表层没有语音形式、表示抽象语法意义的功能性核心词。第二种理解是句法操作,所以,Lin(2001)、Huang(2005)等会指出,轻动词属于句法功能词,只能进入句法层面,不能在词法层面出现。(转引自邓思颖,2014)本文在第一种理解上应用“light verb”这一术语,后文与英语的比较也在这一理解层面展开。而且,基于现代汉语词法与古代汉语句法的承继(inheritance)关系,我们认为,汉语中的单音轻动词性成分(如V虚)可以出现于词法层;英语词法中也零星使用了轻动词性成分,详见后文。
(4)本文所用语料库为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
(5)单音V可能是兼类词或多义词,不区分义项标注的《词表》所提供的频序号可能并不能准确体现“V虚+V”与V的使用频率比,但比率的可信度还是较高的。如《词表》中“行刺30660:刺1221”,但“刺”是个包含名词义项的多义兼类词,我们在北京语言大学BCC语料库中以“刺+V”和“刺+N”(已剔除“刺柏、刺槐、刺猬、刺细胞”等名词)检索出“刺”的使用频次为22000多,“行刺”的使用频次为103,这两个数据之比也印证了V虚的使用频率比V要低。感谢靳亚笑同学帮忙检索语料。
(6)部分英文语例来自Collocations dictionary(Crowther,2002)、Collins thesauru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2008)、《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2011)等工具书,恕不一一注明。轻动词性成分加下划线标示。
(7)以“//”标示离合词,异体词“打战/打颤”计为一个词。